第4章 第 4 話
凌小嵐
牆壁上的燭火因風而不斷閃爍,樹影在月光下搖曳發出嘶嘶聲響,空曠無人的後院在夜晚中顯得詭異可怕。
好不容易避開水嫣的捉弄,紀小彤在昏黑的走廊上長吁了口氣,隨後漫步走至水罈邊舀了些水洗了把臉,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水嫣的捉弄而生氣,也不懂為何最近一聽到喬逸非的名字就覺得心裡悶悶的不舒服?
「逸非那個笨蛋,有事沒事跟在我身旁打轉,都不曉得旁人看了怎麼想。」紀小彤抬頭望著月亮,腦中思緒一片混亂。
盯著水面許久,腦袋裡不斷浮現出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。那個時候,師父帶著他進入將軍府,要幫被蜂螫得滿頭包的喬逸非療傷,那就是他們最初的相遇。
那時就覺得喬逸非真是個自招自受的大笨蛋,聽將軍府下人說他受傷的原由,原來是喬逸非因為蜜蜂螫傷了朋友,便要上樹摘了蜂窩,想要替朋友報仇,結果下場便是被蜜蜂螫了個滿頭包還摔下樹,紀小彤那時真覺得他很蠢。
因為師父那時太忙碌,不能隨時待在將軍府,所以他只好便幫師父照顧了這個蠢蛋十多天。
好不容易喬逸非眼睛可以睜開看到東西,居然哭著感謝他的救命之恩,原本他還有些感動,但是當喬逸非大喊著謝謝仙女救命之恩時……那是他第一次狠狠巴了喬逸非的頭。
紀小彤當下心想這個人腦袋有問題,居然連眼睛都有問題?
旁人看到紀小彤一掌往少爺頭上巴下去,全都嚇傻了,但是喬逸非卻一臉無所謂的繼續纏著他。直至後來喬逸非知道其實是他師傅看的傷,也知道紀小彤並不是甚麼仙女。而且就算他不太想搭理喬逸非,喬逸非還是認真的握住他的手道謝,謝謝他那段時間的陪伴和照顧。
就因為知道喬逸非對任何事都如此認真,所以當他聽到喬逸非要出征,還是面對那佔地為王又惡名囂張的鐵鷹寨,好幾次他都想叫喬逸非不要去。
明明想阻止他去,但他比誰都清楚喬逸非那老是替人著想,總是想保護著大家的個性,絕對不會放過那些惡霸。因為這關係到社稷安寧,還是皇上親自委命,所以喬逸非不管此次會遇上多大危險,他也都一定會接下這個任務。
「每次出征都要我跟在身邊,就不會顧慮一下我的感受嗎?時時要擔心你的安危,我也很心煩啊,要是被我看到你又做傻事不顧自身安危,肯定會常常發火對你開罵,讓我在你身邊真的好嗎?你也會因為擔心我會不會被攻擊而綁手綁腳的吧?」平靜的水面映照著模糊的身影,卻照不出眉頭深鎖的面容,許多的問句等不到人來回答,紀小彤柔白指尖輕輕滑過水面,似想把煩惱一掃而光。
思緒還未平歇,身後樹影突然劇烈搖晃嚇到了他,觀看四周沒有任何動靜後,紀小彤這才鬆了口氣,要是剛才說的那些話讓人聽見了,多不好意思。
「好像出來太久了,在待下去的話,水嫣一定會叫下人們出來找我,得趕快回去才行......這是甚麼?」腳下踩到濕黏的東西,讓紀小彤停下了腳步。
在雜草叢生的後院,踩到奇怪東西並不意外,但身為醫者有著靈敏嗅覺,他聞到了一股濃厚的腥味。紀小彤蹲下身查看,昏暗的月光下很難看出是甚麼東西,他嗅著氣味,對著下陷的泥印伸手一抹,臉色越發凝重。
「果然,是血。」剛才身後的聲響不是他的錯覺,有人經過這裡!
是誰?這麼晚了出現在這裡,還受了傷?......要去看看嘛?
看著地上的血跡一路滴往小院深處,紀小彤有些害怕,不確定受傷的人是甚麼身份,說不定會遇到賊寇或是殺手,可是依照地上的血跡,那人肯定傷的嚴重,身為大夫他不可以見死不救。
「那人一定是躲去柴房裡頭了,沒甚麼好怕的……再怎麼說這裡是百花閣的後院,若真是遇到壞人頂多就大聲呼救吧……而且流了那麼多血,那人應該也沒力氣做甚麼。」拿定主意要去探個究竟,紀小彤循著血跡往小院深處走去。
* * * * * *
毫無人煙的昏黑小徑,破舊的竹編小屋佇立在盡頭,合不攏的木門在晚風中嘎嘎作響,讓周圍的陰暗草叢更添詭異氣氛。
紀小彤悄悄靠近屋子,伸手抓起靠在牆旁的竹耙,聽見房裡頭隱約傳出的喘息聲讓他緊張不已。從殘破的門上小洞望去,裡頭一片漆黑,紀小彤鼓起勇氣推開大門,裡頭傳出混亂的吱吱叫聲。
尖銳的野鼠聲響嚇到了他,紀小彤大大的吸了口氣努力平復心情,耳旁卻突然出現混濁的呼吸聲,害他差點尖叫出聲。
「別動!你在這裡做甚麼?」低沉的聲音響起。紀小彤感覺喉嚨被尖物抵著,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,那人緊貼在他的身後,整個血腥味佈滿屋子,紀小彤知道他傷的不輕。
「我、我只是看到血跡,所以過來看看,你傷的很嚴重對吧?我幫你看看傷口,先把劍放下來,你別擔心,我是個大夫。」紀小彤不敢隨意亂動,深怕喉嚨會被開個洞。
男人在他頸邊聞到了淡淡的藥草味,看紀小彤手裡拿著竹耙,他緊張害怕的模樣也不像是殺手,男人慢慢把劍放下。
紀小彤感覺到劍鋒離開喉嚨,便趕緊轉身攙扶他。
「你先坐下來吧。」
「別碰!咳、咳咳!」男人有些抗拒紀小彤的觸碰。
他劇烈的咳嗽跟搖晃的身體使紀小彤更加心急,不管他語氣多麼兇狠,紀小彤硬是拉著他去牆邊坐下。
「你快坐下!別再亂動了,讓我看一下你的傷!」
「別碰我!咳……噁……」
「你……」紀小彤被揮開手,升起莫名的怒火,要不是因為這男人真的傷的很重,有可能會一命嗚呼,他還真想一掌巴下去。「坐下!我叫你坐下!你一直亂動的話會失血過多!我看一下有沒有燭火,好像有人來了?等一下!你不要再亂動了!」紀小彤原本正在火氣上頭,遠方突然傳來的腳步聲讓男人臉色大變停下了掙扎。
「滾開!」男人慌張想起身,紀小彤卻將他壓在身下,男人吃了一驚,紀小彤伸手按住了他的穴口讓他痠軟無法動彈。
紀小彤不管他的驚訝,用盡力氣挨在他身上不讓男人起來。
「噓、別動!」紀小彤伸手摀住他的嘴要他別出聲。
「你……」男人知道紀小彤在護著他,稍微放鬆了力氣。他看紀小彤緊張焦急的面容,知道這人是真心想幫他,便放鬆了警戒,但是眼睛依然緊盯著紀小彤。
門外的聲響越來越接近,來人拿著燭火,腳步聲格外輕盈,來者應該是個女人,說不定是樓裡的人看到有人往這裡走便跟了過來。
屋裡的兩人不敢亂動,直到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,讓紀小彤緊繃的心情頓時放鬆了些。
「咦?剛才好像有聽到聲音阿,不在這嗎?小彤?你到底跑哪兒去了?」厭惡的驅趕身旁的蟲子,水嫣耐不住脾氣的大聲呼喊。
紀小彤聽到水嫣聲音大大鬆了口氣,可是若讓她看到這個受傷的男人,會不會因為他來路不明而將他趕走?或是報官?這男人不治療的話恐怕會失血過多致死。
藥箱放在廳裡,要救人的話,不去拿來也不行阿。
「水嫣,我在這兒!」紀小彤下定決心朝門外大喊一聲,他想起身卻被男人緊緊扣住肩頭動彈不得。
「你……!不准讓任何人進來。」緊緊扣住了紀小彤的手腕,男人的聲音充滿警告意味。
紀小彤無視他深沉的目光,輕柔的拍拍他的手要他安心。
「你別擔心,水嫣人很好,不會趕你出去的。」
「別……!別讓那女人進來!聽到沒?」男人語畢,門已應聲打開。男人感到無奈的閉起眼,隨即靠上牆,緊接著就是聽見一連串的尖叫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