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第一章 算子李
笔呆
現在連輩分也數不清了，不知隔了幾個“祖父”，只記得民國時期的那位祖上人稱“算子李”。按照我祖父的說法，只要他吧啦吧啦地劃拉幾下手指，這天地玄黃、日月星辰就都畫在他心里咧。
要知道，民國時期，沒幾天太平日子，這軍閥忙着打軍閥，洋鬼子忙着撿便宜，搞得烽煙四起，民不聊生，八萬里大好河山算是被糟蹋透了。可是正所謂“亂世出英雄”，算子李也可以說是生得逢時。
為何如此說呢？這要從一個耳熟能詳的傳說說起。相傳盤古開天辟地之時，便以五行陰陽之數開山灌河，以大江大河圍困蛟龍河妖，以高山巨石鎮壓山精野怪，世間便得一時太平。但是正如民諺有雲“三十年河東，三十年河西”，隨着時間飛逝，原本的天文地理一再變遷，因而不少妖魔鬼怪得以逃出生天，世間便再起風雲。後伏羲氏悟得八卦，周文王演化周易，後人便以八卦易理之法修補天地，再困妖邪，這世間便又復太平，最後便誕生了風水師這一行當。
而民國時期，堅船利炮，鐵車巨擘，以摧拉枯朽之力將原有的風水格局改得一塌糊塗，可謂中華五千年來未有之大變，因而亂世里又增添了許多怪事、奇事。我家那位祖上便是一位游走四方的風水師，以五行八卦之數幫人卜宅、相人、算時、布局，也算的上是學有所用。
記得祖父說過，民國時期，在上海有一個叫做賈富貴的大財主，為人精明刻薄。這賈富貴有一個困擾多年的心病，就是他的獨子賈元病體羸弱，經久不愈，不管怎么進補都無濟於事。機緣巧合之下，賈富貴便尋來了算子李。
賈富貴將算子李請進住宅，問道“先生，你看我這住宅的風水布局怎么樣？”
算子李為顯出自己的本事，故作輕蔑地說道：“還行，勉強能登堂入室了。”
賈富貴又問道：“這住宅是一位不願道明姓名的風水大家所設計，可老朽實在看不出其中的門道，可否請先生指點一二？”
算子李見賈富貴話里藏話，自家的風水門道他還能不知道？他這分明是想驗驗自己肚里的貨色啊！
算子李在心里冷笑一聲，負手說道：“所謂富貴陽宅，必定是“負陰抱陽，背山靠水”。上海這地方寸土寸金，可沒有什么山山水水可以依靠。但是我看這賈宅外牆竟隱現高山之勢，其勢巍峨雄壯，這外牆的石料可是取自泰山？”
賈富貴拍手稱道：“先生，好眼力！這外牆的每一寸石料都是我令人從泰山運過來的，可我花了我好大的價錢。”
算子李繼續說道：“我看賈宅門前的那條路也不簡單啊。”
賈富貴說道：“哦？此話怎講？”
算子李笑道：“風水格局里常常以路作水，水曲有情，賈家門前的這段路是否是用黃浦江的水澆灌的？
賈富貴大笑道：“先生果然名不虛傳，用的正是黃浦江的水。”
算子李雖然也認為能做出這樣的布局必是行家里手，但是為顯自己手段，還是說道：“這等擇向之法，只是微末之技，不足掛齒。”
賈富貴已經求證過算子李的本事，便將他領到內堂，喚出自己的獨子賈元。
算子李見到賈元面色蒼白，語聲低微，氣短懶言，明顯的氣虛之象，特別是額上帶有青煙之氣，難道他是青樓常客，花下死鬼？
算子李心中納悶，此宅陰陽相合，風雨相會，內宅里更是藏風聚氣，是日月臨照的好宅，賈元的病應該不是風水問題，若是他自己願做裙下風流鬼，這玉皇大帝也管不着啊。
但是算子李心高氣傲，仗着一身相卜的本事，不肯輕言放棄，便托舟車勞頓之詞想把事情拖上一拖。
算子李回到房中，仔細揣摩這宅中風水，越想越煩悶，便推窗望去。此時，正值日暮時分，算子李突然發現賈宅院中的花圃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的感覺，便獨自來到這個奇怪的花圃。
風水格局里花圃的方位有所謂左青龍右白虎之說，將花圃建於左手邊，喻為青龍得位，喜事連連之意，而白虎自古便被認為是災禍的凶星，得位則不利。可是若以大宅正門為居中線，這賈宅的花圃左不左，右不右，好似恰居中央。既是風水名家，應該不至於犯這等低級的錯誤。這讓算子李百思不得其解。
於是乎，算子李尋來賈富貴，問道：“此花圃是何人所造？”
賈富貴說：“這也是設計此宅的那位風水名家所造。因為老朽生意的關系，常常要在晚上宴請賓客，飯後之余，便會與客人來此飲茶，因而那位先生特意在此種植了紫茉莉、月見草等夜晚開花的植物。這不，你看這紫茉莉正要開了。”
算子李笑道：“那位先生可想得真周到，但是我怎么覺得這花圃讓我有點七上八下的感覺。”
賈富貴聽了，緊張地說道；“先生的意思是這花圃有什么問題么？不會是有妖怪作祟吧？”
算子李拿出一捆紅繩，說道：“現在還不甚明了，你令人將這紅繩把這花圃圍住，記住每三小步掛一鈴鐺，就算真有花妖，我也教它有來無回。”
賈富貴連忙派人打點一切，算子李則回到房中繼續推敲這花圃的秘密。
時值月掛中天，清風徐來，花圃里群花斗艷，偶爾還能見到幾只螢火蟲翩翩起舞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妖邪出沒的景象。
難道真的是算子李算錯了？
算子李夜不能寐，不知不覺中踱步到花圃，這時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，因為相隔一段距離，聽不出是誰的咳嗽，便逮着一個值夜的仆人問道：“這是誰在咳嗽？”
仆人指了指花圃右邊不遠處的屋子，說道：“那是少爺在咳嗽，每到這時候，少爺都會咳嗽。”
算子李哦了一聲，便讓那仆人忙自己的事去。這時，花圃里突然想起一陣輕輕的窸窣的鈴聲，難道妖物出現了？
算子李右手持一把桃木劍，左袖里暗藏五發袖箭，縱身一躍跳進花圃，緊緊盯着花圃里的動靜。可是花圃里連只耗子也沒有，原來是一陣過堂風吹過，將這花圃里的植株吹得斜向右邊，故而觸動紅線上的鈴聲。
算子李知道虛驚一場，不禁暗嘆一口氣。突然，這一口虛驚之氣硬生生地被憋在胸口，算子李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。
這時，賈富貴和他的一眾打手循聲過來，看到算子李的臉色，以為是真的碰着妖怪了，個個都握緊了手中的刀槍棍棒。
賈富貴略微哆嗦着問道：“先···生····可是遇···遇見了···什么妖怪？”
算子李緩過神來，狠狠地盯着賈富貴，說道：“妖怪到沒有。”
眾人一聽，頓時松了一口氣。
算子李繼續盯着賈富貴說道：“但是賈老爺的麻煩可不小。”
賈富貴剛放松的神經一下子又綳緊了，慌張地問道：“先生這是何意？”
算子李一字一頓地說道：“現在請賈老爺看看，這花圃是靠向何位？”
想這賈富貴雖然是上海赫赫有名的大富豪，吃的，穿的，用的，都講究一個“洋”字，但是其骨子里還是一個封建階級的大地主，辦啥事都抱緊了老祖宗傳下來的的那本黃歷，因而對於風水之術也略通一點門道。
經算子李一提醒，賈富貴似乎也瞧出了這其中的一點門道，結巴着說道：“右···右邊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