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第四章 草鬼婆
笔呆
我罵道:“敢情這些蚊子聞出咱倆身上的生人味了,想在我倆身上嘗個鮮啊。”
牛生接道:“這不都是你造的孽,我早就看出你打娘胎就沒生個好心眼,作死都要拉個墊背的,要不是你硬拉我來,說不准我已經為我村謀出一條康庄大道來。現在可好,剛從狼嘴里死里逃生,卻要便宜了這群該死的蚊子。”
我假裝一本正經地說道:“牛生同志,你的思想覺悟去哪了,人民群眾哪里有困難,我們就要到哪里去,你還想不想死後在你墓碑上刻上偉大的無產階級戰士了?”
牛生哼唧道:“李星火,我真越來越覺得你跟咱老家鎮長那死個老頭一個德行,滿嘴的官僚主義。”
正當我和牛生爭論不休之際,曹栓從隊伍前面走了過來,我好奇地問道:“曹大哥,這里的蚊子是欺生么,為什么蚊子只瞅着咱倆咬?”
牛生接過話茬:“你瞅,我這滿身的蚊子包都可以給李星火堆個墳包了。”
曹栓看了看我們身上的蚊子包,從身上掏出一瓶葯粉給我們,說道:“你倆剛到村里還不知情,山上的蚊子多,村里人上山前都會在身上撒上這些葯粉。”
我倆在身上撒了些後,果然,蚊子跟避瘟神一樣地繞開我倆,我好奇地問道:“這是什么做的粉,比咱的風油精還管用。”
曹栓說道:“這俺也不知道,只知道是村里的草鬼婆給的。”
我和牛生都對這個奇怪的名字感到好奇,異口同聲地問道:“草鬼婆?”
接下來的路程,曹栓就和我們說了一些草鬼婆的故事。原來草鬼婆在苗族里是指善使蠱術的女子。村里的那位草鬼婆已經80多歲,村里的老人說,草鬼婆年輕的時候蠱術可是了得,聽說她曾經給村里的一個負心漢下了一種情蠱,只要那負心漢離開自己的老婆超過半個時辰,就會腹痛如絞,痛得死去活來。可是到了晚年,就極少見她使用蠱術,村里的年輕人更是連蠱蟲的影兒都沒瞧見,甚至極少看見她露面,恐怕是年紀大了想圖個清靜吧。
到了村口,村支書張全和村民們為我們的凱旋歸來放了一串大紅鞭炮,在那個物資貧乏的時代,一串大紅鞭炮,一頓慶功酒宴,是一個偏僻山村最奢侈的贊禮。曹栓向村支書匯報了打狼格勒戰役的情況,對於我慧眼辨蛇精和牛生精准的槍法贊賞有加,而我和牛生則深入群眾,添油加醋地吹噓了一把,引來無數崇拜的目光。
這時,我聽到村支書張全說:“看來草鬼婆真不是唬人的,這山里真有妖啊。”
我湊過去問道:“老支書,您說草鬼婆早知道這山里有妖?”
張全說道:“唉,當初我去問草鬼婆討要一些驅蟲的葯粉時,就聽她說過,她年輕的時候在山上看到有薄薄的白霧從樹間飄出,飛蟲走獸看到白霧就四處逃命,她說那是妖精的幻化之術,原本以為她是年紀大了愛說胡話,沒想真有這出戲。”
我心想,我之所以能蒙中蛇精幻化成狼王,全憑那本殘缺不全的《青烏秘聞》,想不到在這偏僻的山野之間竟也有懂這風水秘術的高人,不禁暗暗稱奇。
酒足飯飽後,我和牛生回到屋里酣睡。沒睡一會兒,我突然覺得背脊上爬上一股似曾相識的寒意,只因喝酒喝得大發了,就懶得去回憶,以為只是窗子漏風,便又蒙上被子繼續呼呼大睡。突然,我脖子一緊,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被子死死壓住我的面孔,我頓時喘不過氣來,四肢不斷地掙扎着,我想喊牛生,可是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。
我繼續掙扎着,就當我覺得這一生就要交代在這里時,不知從哪里抓來一個摸上去像瓷器的玩意,花盡這輩子最後的力氣奮力一砸,雖然不知道砸向哪,但是聽到一聲清脆的崩裂聲後,那股壓在我面孔上的力量頓時松了下來,我抓住這一線生機,立刻掙扎着扯掉被子。經此大難之後,我才方覺原來空氣是多么珍貴。
但是更讓我驚魂未定的是,被我砸倒在地的不是別人,正是牛生。而砸傷牛生的瓷器正是我在慶功宴上因貪杯帶來的酒壺,沒想到這一讓全中國的太太深惡痛絕的毛病卻救了我的性命。
還沒等我開始發出疑問時,躺在地上的牛生扭捏了幾下,突然睜開雙眼,發出凶惡的目光,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了起來,仿佛見到仇人似的向我撲了過來,我一邊躲閃,一邊罵道:“牛生,你他娘的也不能拿老子的命撒酒瘋吧。”
但是我馬上想到就算是撒酒瘋,牛生也不至於把我往死里整,那他這是什么毛病?難道是中邪了?我仗着身手靈活,在屋子里東跳西竄,也漸漸地感到力乏,可是牛生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,反而他的目光越發得令人毛骨悚然,仿佛要吃了我才肯罷休。我忍不住罵道:“他娘的,還敢整天說自己是什么忠誠的無產階級戰士,你就是那么對待自己的革命同胞么!”
我見這么僵持着也不是辦法,便暗暗地尋找脫身的時機。仿佛我天生的觀察力就強於常人,我見到床上的被子,靈機一動,便將牛生引至床邊,反手將被子套了過去,正好蒙住牛生的腦袋,然後一個掃盪腿將他掀翻在地,順手拉起大褂奪門而逃,等牛生扯下被子,想要追出門外時,我已掏出大褂里的鑰匙,將門反鎖在外面。
接着,我尋來村里的幾個幫手將牛生制服,用麻繩五花大綁地捆成一個粽子。記得村民王福不忍地問道:“捆成這樣會不會勒出毛病吧?”
我氣呼呼地說道:“他能有什么毛病,這小子就是牛魔王轉世,不把他捆結實了,全村的牛都得跟着發瘋!”
牛生被捆後,仍是齜牙咧嘴地掙扎着,特別是額頭上被我砸的鼓起一個角,更像是一頭發瘋的犀牛,王福看到此時此景,似乎真信了我的氣話。
這時,有人提議把牛生送到草鬼婆那里去,我早就對這草鬼婆能辨識山間之妖的本領感到欽佩,便與村民一起押着牛生敲開了草鬼婆家的大門。
與草鬼婆這詭異的名字相比,其本人顯得極為和藹,半夜敲開一個孤寡老人家的大門,不但沒有一點怒意,還喚來自己的孫女向雯來招呼我們。
草鬼婆仔細地看了看齜牙咧嘴得牛生,皺着眉頭說道:“這不是瘋病,應該是中邪了。”
中邪?我問道:“好端端地怎么會中邪?”
草鬼婆說道:“我老太婆又不是什么大羅神仙,能掐會算,這得問他最近碰了什么不干淨的東西。”
我仔細想了想,若說到不干淨,這小子除了上完茅房不洗手,最不干淨的就屬那蛇精的蛇膽了。
我便把上山打狼的情況大致地和草鬼婆說了一遍,草鬼婆問道:“那蛇膽呢?”
這時,有個幫忙的村民說道:“我看見他在慶功宴上泡着酒喝下去了。”
我忍不住對着牛生罵道:“我看你改名叫豬生算了,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吞。”
牛生一聽到蛇膽,凶得更加厲害,發狂似地想掙開繩子。
草鬼婆斥道:“你們這些娃娃,不知道天高地厚,不懂得天地萬物的蘊化之理,就知道胡鬧,活該受這罪孽。”
而草鬼婆到底是個心慈的人,刀子嘴豆腐心,數落完便吩咐孫女向雯去准備一應器具。